文学艺术我脚前的第一株植物，一定是车前草。
《本草经集注》云：“人家路边甚多。”在我的家乡，车前草更是随处可见。
我想大抵是因为它生长在路旁，才得名“车前”。李白的《阳春曲》里有“芣苡生前径，含桃落小园”的诗句，就是对它名字的最好解释，“芣苡”即是车前草。
车前草叶片呈椭圆形，宽大，翠而薄，长在山野路边，平铺如莲，叶片上有清晰纹路如扇面折痕，开的花也是淡绿色的穗状花，低调朴实得很。
小时候，我对这种草的印象就是，它总是被车辙或脚印辗轧踩踏得灰秃秃的，叶片残损，匍匐无状，随之对它也嗤之以鼻起来。比起山野里鲜嫩的笼笼葱、甘美的白茅草根，它是不入我们孩子的“法眼”的。
直到有一天，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流鼻血，长流不止。母亲慌乱得六神无主。奶奶赶紧让父亲到地边拽一把车前草回来，放在蒜臼里捣烂，用细布滤出青汁，让我喝下，方才慢慢止住。
草汁鲜绿如碧，喉间淡淡青气，至今还能忆起。
“相逢意气为君饮，系马高楼垂柳边。”车前草在我眼里，一下子变成了豪气风发的咸阳游侠，而我和它也由于这样的相逢，从陌路变成了知交。
听奶奶说，车前草的作用大着呢，能利尿，消肿，治脓疮，治流鼻血，谁家女人生孩子难产，也能用到它。
我自此对它刮目相看，走在路上时也尽量不踩到它。
郁郁车前草，在尘世里卑微如泥，常常被轻视，被践踏，却从不忘记带上自己的小小善意，在需要它的时候，便挺身而出，竭尽全力。它们是车前的君子，更是这大地上的义士啊。
《中宗祀昊天乐章·中宫助祭升坛》里有“芣苡芳声远，螽斯美化隆”的句子，是在颂赞“芣苡”的美好品德吗？
《诗经·国风》里还有一篇专门写芣苡的文章《周南·芣苢》：
采采芣苢，薄言采之。
采采芣苢，薄言有之。
采采芣苢，薄言掇之。
采采芣苢，薄言捋之。
采采芣苢，薄言袺之。
采采芣苢，薄言襭之。
“芣苢”即芣苡。描写的是晴好春日里，一群女子兴致勃勃相约采芣苡。芣苡青葱繁盛，她们边采摘边唱歌，充满了欢乐之情。
一首简单的诗歌，带着简单的满足和快乐，就这样流传千年，现在读起，还是会被诗里的欢乐情绪感染。也想挎着篮子去田间采芣苡，不为别的，只想在春天里，做一件单纯的只和春天有关的事。
多想像一株车前草，心无旁鹜地长在乡野的路边，随风摇曳。（华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