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生我时,父亲正在矿上上班,他说他是个矿工,正是麦收保勤关键时节,他要以生产大局为重。他说反正家里有奶奶和姥姥照顾,他也帮不上多大的忙。尽管母亲心里有些怨言,但是怕父亲分心,把泪水咽进肚子里,忍了又忍。那个时候煤矿井下伤亡事故很多,村里人问父亲在哪工作,他不敢说煤矿,总是含含糊糊地回答:“焦作。”
母亲从父亲上班就开始牵挂着他的安全,常写信嘱咐他上班要注意安全。宁肯她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挑起家庭的负担,虽然再辛苦也不给父亲添堵添乱,但是母亲暗地里担惊受怕,常常会做恶梦,经受了很多的煎熬。
那时家里孩子多,母亲一个人照顾四个孩子,还种了十几亩地。她再苦再累也不拖累父亲,他们俩一个在焦作,一个在老家,直到20世纪80年代“农转非”的政策,母亲坐着汽车拉着姥姥给她陪嫁的箱子木柜,和四个孩子来到父亲的身边,分居两地的一家人终于团圆。
父亲是个憨厚的矿工,他在井下干了几十年,他说他是听了一辈子的隆隆的煤机声和哗哗的输送机声。当我上技校分配到焦煤的一个自备热电厂时,父亲高兴地说:“好好干,别给你爹丢脸。”
度过了困难期,煤炭市场迎来了“黄金时代”。煤矿工人的收入也有了很大的提高,矿上的福利也多了,家里渐渐宽绰了,父亲的脸上有了笑脸,就连走路也昂起了头,谁再问他在什么单位工作,他硬气地说:“焦作矿务局!”
我的单位半军事化管理,喜欢写作的我工作闲暇之余又拿起了笔,我的作品渐渐在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,《河南能源报》《中国煤炭报》《中国安全生产报》《中国质量报》《中国纪检监察报》《散文选刊》,甚至在很多的城市,我的文字比我的脚步先到。
我所在的企业经过2008年12月、2013年9月的两次战略重组成为河南能源,产业主要包括煤炭、化工、电力和新能源,成了世界五百强企业。这时候的煤矿生产已经实行机械化,我的几个同学去了焦煤的赵固一矿和赵固二矿,他们说原先的煤矿生产早已改变了模式,科学管理和高科技早已代替了以前的那种苦累脏的矿工操作。而且煤矿招工,必须大专以上的学历,现在的煤矿工人,工作环境好,工资又高,都争着来呢!
父亲退了休,他平日里总是笑呵呵地帮着母亲做家务。他说母亲作为矿工的妻子,不容易,现在我一定要补偿补偿她。他迷上了练毛笔字,又加入了老年人体育协会和书法协会,老有所为,老有所乐,小日子美着呢!
他属鼠,我也属鼠,我们爷儿俩差两轮。我调侃道:“老鼠天生爱打洞,所以我们俩注定要做个煤矿工人。”父亲自豪地说:“我们俩现在是河南能源人,世界五百强呢!”母亲笑了:“啥五百强?还不仍旧是个矿工?”我大笑:“嗯嗯,我们是矿工,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矿工!”□董全云(电冶分公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