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远古猿人的牙牙学语不能传递洞穴里的情感,当原始部落野蛮人不能诉说森林里的故事,当锄禾日当午的农夫不能表述风雨雷电、饥愁寒苦及其所带来的喜怒哀乐……一样神奇的东西悄悄地、深深地在甲骨上、兽皮上、绢帛上、竹简上,将神话传说、风花雪月、骚人墨客、杀伐征战、王朝更替……都一一刻在被后人称作“历史”的巨著上,而且从此仗剑天下,所向披靡。
它有一个光耀青史的英名——文字。
文字,其实很轻。一块兽骨,三张兽皮,五片绢帛,七根竹简,九本书卷,再轻不过,男女可随性翻阅,童叟能信手拈起。
文字华丽,俯仰成趣。仰望为飞雪、为浮云、为高天;俯看则为大地、为溪流、为平原;凹为三秦五津,凸为五岳三山;通达似庐山之飞瀑,雄峻如蜀山之岩峦。
文字铿锵,音韵和谐。晨醒若岳阳城的湖波,惊天动地;夜泊如寒山寺的钟声,绵厚悠远。思乡时仿佛杨柳旁的羌笛,千转百回;归家时就是朗月下的僧门,悦耳清脆;“此乐何极”时可闻洞庭水上的渔歌,心旷神怡;“醉不成欢”时能听浔阳江头的琵琶,含羞欲语。
文字俊美,逶迤玲珑。飞起是一行白鹭,卧下是万里雪山;洒落是夜半春雨,流出是石上清泉;在天上是黄鹂两只,在壶中是冰心一片。“惟书有色,艳于西子;惟文有华,秀于百卉。”当然,它也许是处方,疗治病痛;它也许是情书,抒写柔情;它可以是诉状,判别善恶;它还可以是檄文,征讨那侵边犯境的强虏倭寇;它更可以是乡书,向双亲送去游子的切切思绪。
文字似人,可看性情。简化字如人之单纯,繁体字如人之复杂;正楷字似人之拘谨,行书字似人之洒脱;草书字像人之不羁,错别字像人之失察。一段美文,若人之清秀;一本巨著,若人之厚重。字如其人,文透其性。
文字识人,可判贤愚。少不念《水浒》,老不读《三国》;叛逆者昼研《西游记》,思春者夜做《红楼梦》;心慧之人爱读三毛,好侠之人喜看金庸;官场里通行《厚黑学》,商界中崇尚《道德经》。各爱其字,各照其镜。
文字助人,可医鲁钝。清代颜元有语:“忧愁非书不释,忿怒非书不解,精神非书不振。”英国哲学家培根说:“史鉴使人明智,诗歌使人巧慧;数学使人精细,博物使人深沉;伦理学使人庄重,逻辑修辞使人善辩。”古今一理,中外皆然。
文字,其实很重。挺如松柏,压不垮;坚如磐石,移不走;硬如钢铁,烧不烂;重如山岳,撼不动。君不见,神话传说从茹毛饮血的洞穴中孕育,先秦文学在春秋战国的硝烟中盛开,诗书礼仪在焚书坑儒的尘火中弥散,汉赋晋字在宫闱情色的浪漫中溢彩;唐诗宋词元曲在掎裳连袂的繁盛中竞艳,明清小说在四大名著的列岳中峥嵘,近代文学在鸦片战争的炮声中迸发,五四文化在波澜壮阔的学生运动中开篇,现代巨篇在仁人志士前仆后继的热血中喷溅,革命文学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振兴……笔尖的马蹄,在纸的广袤平原上纵横驰骋,踢踏出一曲曲惊天地、泣鬼神的惊世绝唱。
文字多情,钟灵毓秀。闻不出文字气息的人,文字对之难如蜀道;咀嚼出文字滋味的人,文字伴之俏如罗敷。拥有文字,文字可予你千钟粟,可送你颜如玉,可赠你高风亮节,可赐你雍容风华。摒弃文字,文字可给你无限恨,可让你空凭栏,可使你进退失据,可叫你追悔莫及。秋风茅屋之舍虽无片字,却未必心无锦绣;豪门巨贾之家虽汗牛充栋,却可能满腹稗草。文字就是精神的分泌物,只有用生命去包容它,才会变成珍珠。
风刀有刃,文字无涯。造字的仓颉,造笔的蒙恬,造纸的蔡伦,造版的毕昇,以及孔子、屈原、司马迁,李白、苏轼、曹雪芹,巴金、茅盾、周树人……多少年来,一个个光辉的名字,他们用汗水、用智慧、用鲜血、用生命的翰墨,泼洒出一格格、一段段、一篇篇、一部部激扬的绝世鸿篇。即使有一天你决然地离去,但你的文字将永远镌刻在历史的高速通道上,在一代又一代人深情目光的磨砺下熠熠生辉!□雷穿云(洛阳煤业)